19岁的朱志（化名）怀揣淘金梦陷入电诈陷阱，交完2000美元赎金，他仍被困海外，直到被国内民警找到得以劝返。澎湃新闻高级记者 朱奕奕 视频编辑 海日(01:36)
从17楼的“杀猪盘”组换到了18楼的彩票诈骗组，而后又被踢到了19楼“杀猪盘”组。朱志在电诈园区没有什么业绩。
【资料图】
原本怀着“淘金”梦的朱志想要离开，不过对方先说要5万元人民币赎金，朱志没那么多钱，最后又说交2000美元就可以了。
明明是坐在看守所的铁窗之内，年仅19岁的朱志脸上却是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19岁的朱志接受采访。
在热映电影《孤注一掷》的片尾，大量真实被骗参与境外电诈产业人员的自白令人震惊、发人深省。而就在今年，上海徐汇警方在工作中远程规劝和帮助一位迷途知返、被困海外的“打工人”朱志顺利回国自首。
“这次要是没有公安机关的帮忙，我可能就回不了家了。”6月21日，说起两个月来深陷东南亚某国电诈陷阱的朱志还是感慨万千。
月入过万的“淘金”梦
2022年底，朱志因提供银行卡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被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处理过。2023年3月，之前网上诱使其犯罪的一位神秘人“M”又通过微信找到了刚满19岁的朱志，询问近况。
“我还是想赚钱。”朱志对“M”说。“现在国外有个项目，只要会复制黏贴，月入过万不是梦。”在“M”的劝说下，朱志一口答应下来。出发前夕，“M”把他拉进了一个群。“你先帮兄弟们‘跑跑分’。”
只有初中文化的朱志已经做上了发财美梦，于是他开始为“M”联系招募其他兼职者提供银行卡“跑分”。这是一种为电信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等违法犯罪活动提供银行账户并帮助转账的行为。虽然有点担心，但为了赚钱，他还是踏上了风险重重的“淘金”之路。
在“M”的安排下，朱志编造出境事由骗取了出境证件。“M”告诉朱志，为躲避盘查，必须采用飞机中转第三国的方式。
3月12日，朱志辗转两天后终于抵达了东南亚某国，又在“M”的远程操纵下，通过“黑车”被送至位于市郊的某工业园区。这里是行程的终点，也是朱志陷入电诈陷阱的起点。
每天都有“锣响”
走进园区时，朱志留意观察四周，该园区位于一处较繁华的地方，一进园区就有保安拉上大门，园区里的“打工人”来来往往都是中国人，但清洁、保安等人员都是本地人。
所谓的工业园区，是一个有两幢19层高楼的建筑体，一幢生活楼，一幢工作楼，其实是诈骗团伙盘踞的窝点。
“到园区后，有一个叫‘华仔’的主管把我手机和护照没收，删除了‘M’的微信，还签订了一份一年期的合同。”朱志说，随后，有人教他如何在与人聊天的过程中获取对方的信任，骗取对方的钱财。
朱志说，进去之后想再出这座园区，都需要给领导打报告，“领导会把你的照片发给保安，保安看到了才会放你出去。”但一直到彻底离开，朱志才从园区走了出去。
在园区里，一天要工作12小时，每天完成一定的“工作任务”，规定加多少人的联系方式。如果完不成任务，第二天就要爬上17楼，另做50个深蹲。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朱志先是在17楼负责搜集外国人的社交软件账号，通过聊天给对方制造“恋爱”的错觉，也就是所谓的 “杀猪盘”。
“做了一周后，因为我的英文实在不行，‘华仔’就给我换到了18楼的彩票诈骗组。”换到彩票组的第二天，组长又觉得他反应太慢，又把他“踢”到了19楼“杀猪盘”组。
初中学历的朱志不会打字，在和潜在受害人沟通的过程中，处处碰壁，并未能得手，也从未领到过工资，但他每天都能在园区楼里听到锣响。
“锣响，就是有单成了，有人成功做单骗到钱，领导就会把锣给他让他敲响。”朱志听说，有一个人当月“业绩”是300多万美金，领了40多万的美金提成，全是现金。一般一单成交后的提成能有16个点，他看着别人拿到钱，总有些羡慕，但又无法确定这些“提成”是不是真实存在。
屡遭白眼，也没有业绩，朱志就和“华仔”表示不想做了。对方提出先要付5万元人民币赎金，但朱志说没有那么多钱。
直到4月中旬，“华仔”同意朱志只要交出2000美元就可以离开园区，但护照要留下。“也许是我来的时间短，没给他们创造太多收益，还能交了些钱放我走。”朱志说道。
被困海外，民警劝返
最初，朱志并不想付赎金，他在园区里四处寻找可以出逃的“漏洞”，“我连地下室都走遍了，发现地下室都有铁门和保安。”随后，朱志以需要手机和家人联系要赎金为由要回了手机。
朱志最终打通了家人电话，向父母求助，随后母亲和姐姐给他打了一笔钱，供他为自己赎身。
走上这条“电诈淘金路”时，朱志并未和任何家人好友沟通，直到离开园区前才取得联系。“家里人都很着急担心，每天催我赶紧回来。”走出园区后，没能拿回护照的朱志走向了大使馆，开始了回国路的摸索。
因为没有护照，在当地没有固定工作住所，出境信息不全，身上只剩下200美元的朱志滞留在了当地。
朱志（化名）回国的机票订单 徐汇警方供图
今年4月，上海市公安局徐汇分局漕河泾派出所在侦办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时发现，朱志为滞留境外的涉诈重点人员，民警通过朱志家人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并尝试远程规劝他回国自首。
“我是上海公安，如果你想回国的话可以聊一下。我们很有诚意，会尽量帮你，你不可能在外面待一辈子。”面对民警真诚的劝说，朱志通过了民警的好友申请。在民警多方协调下，朱志在当地领事馆办理了一张一次性的回国证明，又购买了5月18日返回上海的机票，5月19日凌晨落地后，被警方押解到了派出所。
6月21日，犯罪嫌疑人朱志因此前“跑分”行为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已被徐汇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该案其他犯罪嫌疑人也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朱志在“东南亚淘金者”中算是幸运的，从事诈骗活动一个多月就逃离泥潭，最终成功回国。
朱志（化名）被警方带回 徐汇警方供图
据多家媒体报道，东南亚电诈团伙多以“高薪”为诱饵，吸引劳动力前往所谓的“工业园”工作，实际是进行违法犯罪活动，并对落入圈套的“打工人”有限制人身自由、虐待、转卖、甚至人身伤害等行为。只有少数“幸运者”通过向国内警方求助的方式，经过多方联合救援得以回国。
警方提醒：不要轻信高薪境外工作，有可能涉嫌违法犯罪活动。滞留境外诈骗窝点人员家属请及时联系劝诫亲人尽快回国投案自首，如实供述自己罪行，可以依法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犯罪情节较轻、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依法减轻或者免除处罚。拒不入境投案自首的，公安机关将依法从严惩处。
（朱志为化名）
来源：澎湃新闻
编辑：唐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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